那些修士到达祭祀台皆是对着蓝启仁颔首行礼。毕竟他们是被魏长泽叫来说是有破阵之法,那么一个是远近驰名的修仙大家二公子,一个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介女流,谁更加有可能会是破阵之人不言而喻。
不过延灵到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居然没一个提起蓝启仁的胡子,都像是看不见一般去蓝启仁随便询问了下情况。
莫非,那家伙连一个能和他打趣的朋友都没有?延灵有些感慨。
魏长泽不动声色地站到延灵旁边,小声道:“人都带来了。”
“嗯。”延灵点头,又瞄到魏长泽手中出鞘的妄断剑,轻声问,“你怎么和他们解释妄断出鞘的事?”
“我和他们说是我捡到的。”
“……他们信了?”
魏长泽一脸理所因当:“那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听罢,延灵扬唇一笑,他现在有那么一点理解为什么自家那个难搞的师妹会喜欢魏长泽了,这个人实在是有趣。
“尹家主,这次的事是你们尹家惹出来的你不觉得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吗?”这时一个咄咄逼人的声音在这个大家都莫名敛声屏气的气氛里突兀的传出来。
延灵听出这个声音来,就是那日在遇上藏色他们的那场夜猎里,那个嚼舌根的李修士。延灵生平最看不得那些没什么本事就会在出一张嘴的人。
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哦,没牙的狗就是喜欢乱叫。说的就是这种人。
魏长泽看到延灵盯着那人不满地皱眉,便提醒道:“他是依附在兰陵金家的一个李氏宗门的门生,叫李守则,这次是和李宗主一同来代替兰陵金家出席的。”
魏长泽此话一出,同李守则一起的李宗主立刻啐了他一脸:“你算什么东西?黄口小儿!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大家应当一同想办法共渡难关,岂是追究尹家主责任之时。”
好一出双簧。延灵冷笑,明面上是训斥了不懂事的家族后辈,实则明着暗着都在提示众人,‘发生这事可是尹磷徽的责任’。
当然,那李守则可没唱白脸红脸的天分,他听到自家宗主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斥他,脸都气红了。
尹磷徽瞟了眼延灵,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的安下心,他拱手对众修士说:“各位实在是抱歉,事后我自会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公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破阵吧。”
“方才听闻魏公子说到此处便有破阵之法,我们来了那当如何?”一个上了年纪的修士出声问道。
尹磷徽和魏长泽默契的把目光放到延灵身上。
延灵也不打算拖下去了,待在飨牢阵里多一刻便多一份危险,他可不打算把重活一世的命搭在这里。
延灵拍拍手,大声说道:“你们踩在我的阵法上了,想活命的就分成四个堆,分别站在阵法的四个角上。”
李守则刚才因为乱说话被呵斥,如今终于让他找到一个看上去比他还要低一份的人,也不记得这人是否在哪见过,便下意识的出声怼:“你是什么人?就凭你也想指示我们!”
延灵觉得这个人是真的烦,他瞥了眼他,强忍不快:“就凭我可以让你们活下去,要是不按我说的做也行,大家就一起死吧!”
蓝启仁冷哼一声便指挥着蓝家弟子守着一方角站定。
延灵看他那变扭的样子不由弯了弯眼睛,冲蓝启仁绕了绕手指:“背过去,我没让你们转过来可千万别转回来。”
蓝启仁像是被延灵说烦了,眼不见心不烦似得转过身背对延灵。蓝家弟子见蓝启仁都转了也立刻不敢多问的转身。
魏长泽对尹磷徽点点头,二人也同尹家门人站到另一角,其余人都纷纷有样学样的选好四角转身站立,就连那个喊得比谁都大声的李守则也屁颠颠的同他家宗主站一起。
延灵这才满意地站到阵法中心,双手开始掐诀结印。
霎时间,整个尹府甚至整座山里的花草树木开始变得枯黄,一股又一股的灵气顺着地面汇集到延灵所画的朱色阵法上,使它发出一阵阵的青色光辉。
就在青色光辉形成不过一会,笼罩在整个尹府的饕餮煞气朝着阵法聚集包裹住那团青色光辉,并有蚕食那团青光的迹象。
众修士看不到他们身后阵法中发生了什么,只有一冷一热的两股灵力仿佛贴着他们后脊梁骨间来回穿梭。
然后听到那个女子高喊:“注意了,我让你们拔剑,就把剑拔出来顺着阵法边缘插/进去。对了!都散开点可别割伤自己和别人见了血。”
这边延灵喊完,便抽出藏在长袖之下的妄断剑鞘定在阵法中心,纤细的食指顺着正在剧烈鼓动的剑鞘尖缓慢的往上抚去。
飨牢阵和延灵新画的阵中心点完全重合,所以如同被牵引一般,更多的饕餮煞气从阵法中心顺着妄断剑鞘蔓延出来,山中树木的灵气也在不停的聚集。
但它越是聚集,饕餮煞气也就蚕食的越发快。就在饕餮煞气到达一个巅峰值时,延灵挥手将握在魏长泽手中的妄断剑召回。
“拔剑!”
延灵一声令下,一直绷着弦的众修士纷纷拔剑插地。
李守则此时已是手脚冰凉,身后那煞气的强大威慑力让人恐惧到近乎窒息,人在极度恐惧下往往会做些不受自己理智控制的事。
他在把仙剑插到地中的同时他也将头转向身后,在那一瞬间他看到那股原本只是附之骨髓一点一滴蚕食人魂魄隐约模糊的煞气,此时竟形成一头黑影巨兽,那小巧单薄的青衣女子手持一把布满赤色经络的仙剑,毫无惧色挥剑斩向巨兽。
这是李守则那天看到的最后画面,随即他便失去意识,等他醒来他已经回到李家了。
事后,魏长泽有问过延灵为何要用仙剑插地?
延灵笑嘻嘻地回答:“刀剑乃死物,就算拥有灵性也终究是死物。所以刀剑浴血所产生的灵气是最难被饕餮吸收的。用刀剑来拖延住饕餮煞气有助我,破掉成型的饕餮煞气……但是我也只是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看着延灵那没心没肺的样子,魏长泽不由的冒出一阵冷汗,原来当天也是他们的命大。但那也后话了。
旭日东升,昨夜的动荡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出现时便以消失不见。
建有尹家仙府的灵山在一夜之间花草树木全部枯死,整座山的生机如同被吸干一样,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妪,垂垂老矣。
藏色坐在山下未开张的茶棚里,在晨曦的逆光中迎来自己丈夫和师兄。
“你们可回来了!”藏色心有余悸,但依旧脸上带着笑。
魏长泽浅浅地笑着,他说:“抱歉,让你担心了。”然后他得到自己妻子的一个黏腻地亲吻。
延灵明智的把视线越过他们,将还在和魏婴窝在茶桌上熟睡的孟瑶背起来,孟瑶的胖嘟嘟的小手臂挽住延灵的脖子,他喃喃道:“阿娘,你回来了?”
“嗯。”
过了一会,藏色和魏长泽腻歪够了,才想起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魏婴,魏长泽把他抱起来小家伙也硬是没有醒。
剑拿到了,饕餮经阵法的反噬,又没有饕餮飨的情况下翻不起什么风浪,延灵也没什么别的事要做,他轻声对孟瑶说:“爹爹带你回家吧。”
“家在哪?”
“有我在,那都是家呀。”
延灵侧头看着自家小东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也不由的笑起来,但在看到那一片白色后,脸上的笑又敛了。
“我不会再去云深不知处了,前尘往事我已经不想再去管了,就此别过吧。”延灵话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他对蓝启仁颔首就当是告别,随后背着孟瑶脚步轻盈地走了。
蓝启仁皱起眉头,望着延灵背影,觉得自己声音从喉头发出甚是艰难,他喃喃道:“我也不愿再让你牵扯回来,只是有两个人……那两个人因为你的死产生的心结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解开过。”
“蓝启仁?你带着这拨人在这做什么?不回去?”藏色因为蓝启仁对延灵的评价,对他心有不满,虽说那是被饕餮煞气影响心智,但藏色还是心存芥蒂,对着他语气也不好。
“藏色……”魏长泽出声制止她。
“好好好,我们不管他。……等等我师姐呢?”
这边延灵‘母’子二人走进刚刚苏醒的街道小镇。
“阿娘?”
“和你说了多少次,要叫爹!”
“我喜欢叫你阿娘,师公说‘娘’是世上最好的人,你就是世上最好的人,所以阿瑶就要叫你阿娘。”
“呵~小东西,嘴真甜,你还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果然自家儿子没白养,以前的人都说我……嘛,不提也罢。”
“阿娘,很疼吗?”
“什么?”
“就藏色师叔说的,阿娘你当初‘千刀万剐,不留全尸’那一定很疼。”
“小东西,记性怎么那么好?和你说啊,很多事真的是难得糊涂,明白吗?”
“……”
“嘛~和你这小娃娃说了你也不懂。不过当初我神志不清,倒真的不觉得有什么痛的……啧,倒是生你的时候是痛惨了。”
“嘤——”
“你这孩子哭什么?”
“我以后不生孩子了!”
“你是男娃,要生也是你堂客生。”
“不,也不要!”
“好好好,不生,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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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以为延灵和蓝老先生有一腿,其实没有。延灵是低情商的直男(手动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