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自在逍遥 34
天气一点点转凉，薛桃的肚子越来越大。但是她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有时候会虚弱得连走几步路都打晃。这样下去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还是个问题。
对此延灵想了很多办法，成效依旧不甚理想。不过薛桃自己倒是看得很开，每日都是不瘟不火的样子，简直像命不久矣的人不是她似得。
山里气温越发的寒冷，延灵和孟瑶用干枯的棕树叶子做了些‘小袄’，捆在桃树苗的树干上，防止树苗被冻死。
结结实实捆好之后，延灵抱着孟瑶钻进屋子。
屋里炉火烧得很旺，一进来的孟瑶迫不及待地跳下延灵的怀抱，一边嚷嚷着热一边解开身上的皮毛裘。
延灵也随他去，并很不赞同地看着正在煮酒糟汤圆的薛桃，这个时候她应该躺在床上休息。
薛桃脸色比起几个月前要苍白许多，但面上仍旧浮现着浅浅的微笑。她甩了甩手，表示自己动动手腕的力气还是有的。
延灵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挽起袖子将盛好的汤圆放到餐桌上，招呼孟瑶过来吃。
孟瑶乐不可支地爬上餐桌，抓着瓷勺往上头的白丸子呼呼吹了几口气，就往嘴里送。软糯可口的汤圆在唇齿间炸开香甜的芝麻糊。
吃得眼睛都眯起来的孟瑶也没忘记竖起拇指来赞扬听不见的薛桃。
薛桃弯了弯眼睛，指着锅里表示还有。
延灵将自己的碗端上桌，却对孟瑶道：“要克制自己，不能多吃。”
“知道了。”孟瑶鼓着小嘴，用小勺在碗里戳了几下，闷闷地应道。
吃完汤圆，大家身子都透着股懒洋洋地热劲，孟瑶则积极地站在凳子上收拾碗筷。
延灵和薛桃便回到里屋把脉复诊。
延灵观察了下薛桃的情况，拿起桌上的纸笔要记下在不影响胎儿的情况下最大的药量，却无意中将一张写着字的纸带到地上。
延灵一眼看过去就看到俊秀的字体在上面写了一段诗：
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词。
飘摇不可寄，徙倚徒相思。
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薛桃笑叹一声，将纸捡回来放在桌子上，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
倒是延灵觉得有些尴尬，这分明是妻子思念丈夫的情诗嘛……这时延灵好像隐约明白了为何薛桃总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淡泊神情。
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恐怕早就随她的丈夫而去了吧。
【还有差不多一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薛桃提笔打破这一僵局，【道人不如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延灵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纸，回过神来。表示自己担不起这个重任，还是薛桃自己来吧。毕竟给自己孩子取名，对于一个几乎没有未来的母亲来说是唯一的寄托了。
薛桃垂眉细细想了想，最后用未干的毛笔重新沾了墨。在那段诗的开头第一句的最后一个字上落笔圈起。
“洋？”延灵挑眉，“尹洋？”
薛桃读出了延灵的口型，只是低头没有回应。
她鸦色的睫羽颤抖着，就在延灵以为那片鸦色下会涌出水光时，薛桃摇摇头，在那个‘洋’字上面加了个薛字。
薛洋。
薛桃不奢求她的孩子重振家族，也不愿她的孩子活在仇恨里，她作为一个平凡的母亲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孩子能平安快乐的长大，尹家的仇恨与他无关。
“阿娘！桃桃姨！外面下雪了！”孟瑶的声音从外屋传进来，透着毫不掩饰的雀跃。
延灵莞尔一笑，对薛桃打着手语，告诉她：下雪了，一起去看吧。
薛桃点头，一出门就被一只双尾白狐扑个满怀。那狐狸一双眼睛畏惧地看着追着它跑的孟瑶。
孟瑶看见狐狸找了后台也不去追它了，只是站到延灵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角指着门口狐狸的鱼，道：“看啊！阿娘，小狐狸又抓东西过来了。”
延灵坏笑地挠挠狐狸的头顶：“怎么又来了？我们桃桃救过你的命这些小东西可不够。你看这大冬天的不如就把你的皮毛留下吧？”
白狐吓得连忙往薛桃怀里躲。
薛桃不知道延灵在讲什么，但估摸着也不是什么正经话，她无奈地浅笑，想安抚一个孩子一样拍着怀里的小狐狸。
延灵蹲在门口的那条大鱼边，感叹道：“加上前些日子送来的野味，我看我们的年夜饭有着落了。”
“那我们要去采办年货吗？”孟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延灵。
“想下山？”
“嗯~”孟瑶期待地点点头。
延灵嘿嘿一笑说：“不行，明天我去买，你要留下来。”
“啊~”孟瑶失落地肩膀都塌下来了。
延灵屈起二指给孟瑶额头弹了一个大脑蹦，孟瑶呼痛捂着额头。
延灵乐了，道：“你要负责保护桃桃姨，幺妹儿可是男子汉啊！”
“一边叫人家幺妹儿，一边说人家是男子汉，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孟瑶嘟着嘴反驳。
延灵揉了揉孟瑶的头发，道：“好了，到了大年初二的时候，带你去云梦。”
“去找阿婴玩吗？太好了！”
“明天我不在，不可以乱吃东西，知道吗？要……”
延灵没说完就被孟瑶抢白：“要克制，克制~我知道，阿瑶最乖了。”
“小东西~”延灵捏了捏孟瑶不再肉嘟嘟的脸颊，笑了。
他抬起头，漫天飘洒的鹅毛飘雪伴随着凉意洒落下来，想到：
明天，整个山头定会白茫一片吧。
薛桃羊水破得很突然。
在除夕当天，延灵孟瑶在忙着准备年夜饭的时候，躺在床上休息的薛桃突然腹中一阵阵发痛。
薛桃痛得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可偏偏口不能呼。她费力地够到床头未收拾的药碗。
听到‘啪啦——’一声脆响的延灵连忙去薛桃房间查看，发现她面色死白，因痛苦产生的冷汗打湿了她的里衣跟额发。
有过对于他来说一辈子也不愿回想的相同经历的延灵瞬间知道这是要生了。
“阿娘，怎么了？”孟瑶刚刚跑进去就被延灵轰回外厅。
延灵提上灶台上刚烧好的水壶，对孟瑶说：“桃桃姨要生小宝宝了，乖乖呆在外面知道吗？”
孟瑶一听，心里立刻咯噔一下。他可没忘记以前阿娘对他说生孩子比千刀万剐还痛。
孟瑶胡乱的点点头，等延灵进去后便一直缩在薛桃房间门口边坐着。小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衣边。
薛桃的情况很不好，她今日本就虚弱，又如何够力气完成生产？
延灵一边带着她调整呼吸，一边给她输送灵力，可依旧是杯水车薪。
几个时辰过去了，孩子仍然没有生下来，并且途中薛桃还有几次昏死过去，硬是被延灵用灵力扯回来。但就算如此，薛桃的气息也是越来越弱。
这样下去，恐怕大人小孩都保不住了。
延灵因为灵力地透支，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咬着牙，知道现在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延灵他都无法下手。
“……”此时原本意识不清的薛桃竟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延灵捏紧拳头的手。
她张了张嘴，无声地恳求着。
“救救我的孩子。”
延灵在一瞬间好似听到八年前他刚刚重生时，那道在他耳边哀戚戚哭叫的冷清女声。
这时延灵才明白。那个女声不是他的幻觉，而是原本的孟诗灵魂深处，留在人间最后的呼喊。
延灵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满是坚定。
“我会的。”延灵用口型这么对薛桃说。
我在此发誓，我会救他，一定会救他。
得到延灵的承诺，薛桃那温柔似水的双眸渐渐涣散了。
洋洋，我的孩子。
你以后要听道人的话。
不能挑食，要爱护自己。
要学会交朋友，不需要太多，能有一两个可以交心的就好。
不要学道人一样酗酒。
如果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要好好珍惜，要学会说爱，不要想你爹爹一样，明明很在意却总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
还有要好好修炼，不用太辛苦，你不需要去报仇，只要能够保护自己和所爱之人就够了。
还有，还有，还有……
一定要快乐。
娘亲啊，果然没来得及看到那漫山桃树开花结果的样子，有点遗憾呢。
薛桃死去了，怀着对孩子未能说出口的一切叮咛与祝愿，死去了。
延灵没有流泪，他没来得及流泪。他解开薛桃的衣襟，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抵上薛桃那还微微颤抖的肚子。
就在他要用力时，突然房间的窗户被撞开，一团白色的绒球滚进来，跳到薛桃尸体前，对着持刀的延灵呲牙咧嘴。
那威胁警惕的嘶吼在白狐的喉头里打转。
若是平常延灵恐怕只会一笑而过，可这时他必须在短时间内，剖开薛桃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
延灵眼疾手快地按住白狐的脖子，喊了声：“阿瑶！”
在门外蹲得脚都快没知觉的孟瑶立刻蹦起来，延灵很少这样子叫他，如果这样叫他，肯定是发生很严重的事。
孟瑶推门进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见延灵把那只常来他们家的狐狸丢在他怀里。
“带它出去，不要让它在这里碍事。”延灵哑声道。
孟瑶却没动，他看着床榻上满是血水没了气息的薛桃有些发愣。
“阿瑶！”脸孟瑶不动，延灵厉声喊了句。
见孟瑶明显被吓得整个人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大眼睛泪汪汪地看向自己，延灵不由降了声调，道：“幺妹儿乖，快出去。”
孟瑶抱紧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狐狸，低头冲出房间，重重地将门带上，最后还是又蹲回门边。
白狐焦急地撕咬着孟瑶的衣物，妄想从他怀里逃开，可是当孟瑶的泪水从眼底滴在它的皮毛上时，白狐安静了。
屋子里散发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狐狸也如同死去一般，一动不动。
孩子最终被救活了，是个男孩。整个人皱皱巴巴像极了刚出生的孟瑶，可这次延灵不觉得他丑了。
延灵把薛桃的尸体仔细的缝补好，伴随着开春第一支桃树的嫩芽一起焚烧了。带着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一道回了趟尹家陵墓，把薛桃的骨灰藏在尹灵均的旁边。
而那只双尾白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茅屋了。
————延灵篇：END————
